第15章 走阴(2)

  半人马的攻势极其迅猛,行动间竟然飞沙走石漫天,足以见得每一击有多么的彪悍。吴象借助阴阳步避在一棵大树后面,苦思冥想应对之策。就此时,半人马也随之攻了过来。那巨大的肚子因为过分膨胀而仿佛透着光,好像一颗行走的炸弹。吴象隔着距离都能感受得到那种巨大的威力向他推波而来,轧得皮肉生疼。


  怎么办?避无可避,那杂碎快得令人发指。


  吴象咬紧唇,凭着一股血气保持镇静,勉力向一侧滚去。而与此同时,那头半人马如一颗流星一般地撞上之前他藏身的那颗大树。然后,砰地一声巨响。那棵三个合抱般粗的大树,竟在它的一击之间,应声截断,并飞出数米之远。


  吴象悚然一惊,这一击是在他身上,后果不敢想象。


  而,惊悚过后则是劫后余生的侥幸。他眯起眼,紧盯着半人马的动静,而后,在嘴边泛起一抹冷笑,而后逐渐加深。


  原来如此。


  站在他面前的这尊怪物力大无穷,口中喷吐而出的浓绿色瘴气更是相当于生化武器。而且人面马身,看似笨重实则行动迅速,对他穷追猛打,让他避无可避,逃无可逃。正好,不能逃,那便战!


  依照刚刚的形势来看,那杂碎极有可能是个低智商动作,攻势全靠本能,毫无灵智可言。即便不是,那也须得殊死一搏,左右不过一个死字。


  想到这,吴象凌眸一凛,眼神中尽是利刃一般的杀气,浑不似平日里那个不着四六的浪荡子。此刻的他,看在再优秀傲慢的女人眼中,也当得起爷们二个字。


  吴象站起身来,对着断树粗喘地的半人马打了一记响亮的口哨。那牲口被口哨音挑衅,愤怒地掉转头,向他迅猛地攻来。吴象冷笑一声,身形晃动,围绕着那厮周身踏出,脚步所到竟是一个“∞”的形状。


  “阴阳生克,无尽无穷,缚魂索魄,潜化无踪。缚魂索,起!”起字出喉如有千均之力,吴象在地上画出的符号,腾起一抹白光,形成一道无形光索,刚好缠绕住怪物四蹄,紧紧收缩,怪物立时栽倒在地,无法动弹,嘴里却如有魔咒般地发出“饿饿饿”的低吼。


  吴象在做出这个决定之时,赌博的成份居多。如果缚魂索能够治住那怪物,自己就能全须全尾的活着。要是失败,大不了就是个鱼死网破。算命的曾经说过,他这人这辈子,赌运鸿通。


  伸手摸了把满头满脸的冷汗,吴象蹲下来,查探着瘫倒在地上的庞然大物。那厮头上没几根毛,脸色墨绿,双眼深陷,形貌与饿鬼无异。然令人瞠目结舌的却是,以饿鬼的形态,硬生生地生出了四条马腿。吴象走阴这么多次,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玩意。莫非这是地府在搞国际交流,跟希腊搞合作项目,研究出来的杂交品种?那这一路走来所遇到的诡异状态,皆与它有关吗?


  吴象正在疑惑间,敏锐地察觉到四下陷入了诡异的沉静当中,那令人心惊胆战的呼饿声陡然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种细小而不起眼的,类似于布条撕裂的声音。他悚然一惊,视线本能的落在半人马那巨大浑圆的肚子上,只是那厮的肚子,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膨胀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,而那原本厚实的肚皮因为膨胀变得宛若蝉翼般的薄而透明,仿佛一捅即破。


  “这是……”吴象瞪圆眼睛,他从未见过尸体呈现如此状态。


  肚子膨胀的速度超出了吴象的想象,隔着几乎透明的肚皮,他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,里面墨绿色的气体在回旋流动,相互冲击。


  回旋流动,相互冲击?不好!吴象眼皮一跳,尚来不及做出反应,只听到身后一声洪钟般的暴喝:“危险!”


  与此同时,身体如断线风筝一般被一股飓风吸收,摔出了十数米开外。而后在他身后,一声巨烈的声响炸天,那个垂垂将死的怪物竟然发生了自爆,墨绿色的氤氲瘴气喷洒在四周,形成一道厚不可见的烟云。


  吴象瘫在地上大口的喘气,他万万没想动,那厮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。若非有人施以援手,以他所处的那个位置,就算侥幸躲过爆炸,漫天猖獗的毒雾也能让小命玩完。


  这个玩完,便是灰飞烟灭,六道轮回至此以后,再与他无关。


  天不绝我。


  吴象想笑,张狂大笑,笑到喉头却只剩下不成调的呼吸和脸上僵硬抽动的肌肉。他放缓了呼吸的频率,好让氧气可以顺利的进入肺部,梳理麻木的四肢。然后站起来,向出手相救的恩人道谢。


  不料,救命恩人很是没有做好事不留名的大侠风范,朗声大笑道:“若非老夫恰巧在此处巡逻,你小子今日怕是要命丧金鸡岭了。”


  吴象先是一怔,然后咧开嘴笑了,而且越笑越狂放。他爬起来,指着漫天浓云里还看不太清样子的救命恩人,笑道:“老九鬼,别指望我会感激你,你呀,肯定是嗅着这酒香味来的。”


  他拍了拍腰间的柳木葫芦,果然听到毫不掩饰的吞咽口水的声音。吴象闷声发笑,解下酒壶抬手扔给那个馋酒到心痒难耐的老者。


  “来,酒给你,人情两清!”吴象笑道。


  “我就喜欢你小子这不拖泥带水的性子,真跟我说谢谢,我金九倒不乐意了!”老者身材魁梧皂袍,一袭红黑皂袍,满鬓虬髯,眼如铜铃,皮肤黝黑,伸手将吴象扔过来的酒壶稳稳接住,仰头便饮。


  耳畔只余如牛饮水般的咕隆声及萧萧风声。


  吴象面色平静,心头却暖。他与金九之间的缘份,算起来,要从第一次过阴开始说起。那会他不过是个黄口小儿,毫无自己的自主意识,一缕魂识莽莽撞撞地行到恶狗岭,被一只疯红了眼的畜生扑在地上,叼住了喉咙。千钧一发之际,若不是金九出手相救,此刻他必然不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。纵然侥幸逃脱,说不定也会和大多数同行那样,在几次三番的无意识的过阴里,稀里糊涂的夭亡。


  吴象自幼丧父,他不知道父亲该是怎样的模样。他只知道,自己的命是金九救的,拘魂令是他给的,连这一身本事也是他倾囊相授的。于吴象而言,他亦父亦师亦是友。可这这老头超凡脱俗,说自己只是的地府一个混吃死的小鬼差,不想有太多尘世的羁绊,他便压着不提。反正虱子多了不痒,债多了不愁,自己心里有个数就行,隔三差五给这馋鬼,捎来三五斤好酒,也就罢了。


  等到金九有空来搭理站在一侧感怀岁月的吴象的时候,酒是暂且管够了。他看着手里的葫芦,咂巴着嘴感叹:“这么多年了,算我没白疼你这浑小子。”


  吴象见他意犹未尽地把还剩多半酒的柳木葫芦往腰间系,不由得疑惑:“这是干嘛?”


  金九这人活了这么些年,什么都看得清浅透彻,唯独酒这玩意儿,他割舍不下,在这一点上,与浑小子吴象甚是臭味相投。但凡吴象过阴,随行之物必有酒。两人一见便饮,不到葫芦里滴酒不剩,绝不罢休。喝到将醉未醉之时就此打住,压根就不是金九的风格。


  金九能说什么?他总不好跟眼前这个中意的小辈说喝酒误事吧。只得嘿嘿一笑,一脸高深莫测地道:“酒这东西,不可不醉,不可太醉,凡事皆应有度,解解馋就行了,不可贪杯,不可贪杯啊。”


  吴象切了一声,显然不相信老头儿胡诌出来的理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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